江渚上

可以叫我八千!
很高兴认识你啦

【信云】凤求凰

#民国背景有私设
#年前写的 给各位拜个晚年
#和凤白没关系噢

【一】
雨幕厚重间模糊出人影,琴声隐约从窗边传来,顺水东流。
君不见昔年落日孤雁独飞,便是觅不到归途,也终是要去的。

【二】
雨丝倾盆沾湿了衣角,湿气朦胧微掩着眼眶,巷子内来来往往的人无不加紧了步子,偶尔有富家人的老爷车从人群中闯开一条道来,溅起些许水花濡湿行人的裤脚。
门边悬挂的铜铃突兀地响起,推门而入的男子带着些许泥土的潮气。来人狼狈地放下头顶浸满水珠的皮包,粗重的喘息间门被这人抬手合上,隔开里外两道不同的风景。
赵云半窝在躺椅上,搁下手边的书卷,待来人呼吸平稳才轻声开口。
“欢迎光临。在下赵云,请问怎么称呼先生?”
“韩信。”那人嗓子沙哑地应道。
赵云微微颔首,将腕子边下滑的衣袖别起来,起身几步迈至檀木柜前寻了一罐明前龙井。
赵云捧了茶盘搁在桌边,招呼门口直直立着的男子过来落座。赵云一手轻挽衣袖,一手握着紫砂壶向茶碗里缓缓注水。温热的水流注入盖碗,细碎的茶叶在杯底几经沉浮,一股馥郁的清香逐渐弥漫。赵云低垂眼帘,灯光在他颊上打下柔和的光晕,握着壶柄的手指纤细而修长,举手投足透着一股子书卷气,直接让韩信看直了眼。
韩信谢过后便接过盖碗呷了一口,不由得低叹一声,一芽一叶初展,扁平光滑,正是特级的明前龙井。茶入口温润,原本沙哑的嗓子被浸泡着,浑身都要软将下来。
赵云自己也捧着一盅茶,半晌后才开口问道:“请问韩先生想要什么样的谱子?”
韩信舔了舔唇,方才想起进店前好像隐约瞟见招牌,依稀记得是家专卖琴谱的店子。韩信这才注意到四面八方的墙上零零落落张贴着些手抄的琴谱,字迹干净整齐,纸张洁白而不沾一丝灰尘。店主好心邀他歇息,自己若只来蹭茶水面子上也过不去。
韩信一抬手,指尖随意地点向了身侧雪白的墙上悬挂着的一张谱子。
“《凤求凰》。”韩信低声念诵出那琴谱的名字。
赵云起身揭下那张谱子,又从另一面墙上撕了另一张琴谱。
“《白头吟》。”纤长的手指理好两张琴谱一并放到桌边,“算是添头。若是情深意切,有朝一日便可白头不相离。”对方的低语同这曲子一般勾人心魂。
凤求凰。白头吟。店主似是将他当作为情所困的少年人了,韩信也不好多做解释,只得付了账收好这两张谱子。
一茶饮毕,残余的茶叶沾染了水珠静静卧在杯底,屋内茶香墨香交织,馥郁鼻尖。
窗外雨幕厚重,透过紧闭的窗依稀能看到不远处戏馆模糊的剪影。
韩信觉着也是时候走了,可窗外雷声轰鸣,这雨也有变大的趋势,怎么回祈合巷他新租的小院也是个问题。
仿若看透了韩信尴尬又懊恼的心思一般,赵云起身坐到了古琴前。
乐声忽地响起,韩信一回头便望见那店主微微阖眼,指尖游动流泻出流畅的曲调,正是那曲冠绝天下的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赵云和着琴声开了腔,吐字清晰而流畅。
韩信静静地听着,同时环视着这家不大的店面。店内清爽而干净,桌椅板凳不留一丝灰尘,暖色灯光柔和地打下阴影,处处雅香扑鼻。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赵云继续唱着,窗外无数雨滴打在屋檐上发出声响。

【三】
过膝的裙角飞扬轻掠过路旁开的正艳的海棠花沾了雅香,纤纤人影姿容绰约,笑闹声从巷子这头传到那头。
一头暗红的发流光溢彩,暗黑的制服合身地贴在肢体上勾勒出清晰的线条,裤脚微微挽起露出纤细的盈盈一握的脚踝,单手拎住了塞满课本的皮包,英气的眉眼惹得身周各色女孩子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韩信进了条小巷,抬手抚上雕花的檀木门,一推开便看见屋内店主被几个容貌清秀的女孩子环绕着,骨节分明的手细细理好几张琴谱。
赵云唇角微扬,光透过雕花的方窗照进来,在他的眉眼间打下清晰的光影。身周几个女孩子伸出羊脂玉手顺次接过那几张谱子,颊边微红,眼内闪烁着光晕。
待那几个女孩子挥手作别后,屋内仍虚浮着清淡的海棠香,同几丝茶香交织,萦绕鼻尖惹人心痒。
赵云一抬眼便看见束起高高马尾的男子半倚着椅背,塞满课本考卷的皮包被随意搁在桌沿,手心捧着的正是方才自己读着的《牡丹亭》,双眼微阖竟是昏昏欲睡。
“我记得你上次来不是说要考试吗,想必是过了罢?”赵云望着桌子那头半眯眼缝的青年,贴着桌面推了一盏茶过去。
“自然,倒也不枉我前些日子挑灯夜读。”韩信搁下手边的书卷,托起盖碗,贴到唇边轻抿了一口,“虽说我们学生朝五晚九生活规律一如往常,但近来可真是有些不太平。”
赵云没有应声,一手捧着茶托一手抚着茶盖缓缓拨着茶碗,望过来的眼神澄澈如海。
“听说前几天周府进了贼,可谓珍奇百物皆聚于此的正房里,却只遗失了几封信件。”言罢韩信复又托起盖碗,茶上雾气氤氲模糊了眼前的人影。
赵云眼神迷离了一瞬,可即刻便又深沉空灵如藏着一片汪洋:“此事我也偶有听闻,倒也有好事者断言必是孙军的特工所为。如今时局动荡,各军阀间勾心斗角手段使尽不早是常态了吗。”
两人断续地聊着,待盖碗中碧绿的茶叶几经沉浮最终沉寂于杯底,韩信才起身作别。

韩信绕了几条道进了柳湖巷,七拐八拐最终驻足于一扇红漆脱落锈迹斑斑的门前。抬手用不同的力道轻叩门板三响,紧闭的门便应声而开。门内一个瘦高的男子静静地矗立着,朝韩信微微颔首。
韩信跟着这男子穿过不大的小院,进了间灯光昏暗的屋子。男子随意地靠在桌边一把太师椅上,韩信应声落座于另一边的黄花梨木椅。
“老师,那夜我进周府,百般搜寻也未见那几封信件,可如今这几封信件仍是失窃了,难道是其他军阀的特工所为?”韩信纤细的手指轻叩着桌板,眉头紧皱道出了心中疑惑。
“这城里几大军阀,能和周军实力相当的也不过是我们孙军,其他的小军阀怕是有心也无力派出素质极高能夜闯守卫森严的周府并全身而退的特工。”老师舔了舔下唇,低声轻语却句句在理。
“莫不是周府内有人监守自盗,偷藏起信件实则是为了保护重要信息?对外宣称信件被盗,彻底断了我们对这几封信的念头。”韩信歪了歪头,提了个大胆的设想。
“现在还不清楚。”火光在昏暗中倏地一亮,随即烟雾弥漫,老师把烟贴到嘴边深吸一口,吞云吐雾,“你今后小心些。”

【四】
栗棕色的发丝沾染了光晕,骨节分明的手抚过一排排书脊,稍有停顿便抬手抽一本出来翻阅。眼前这人眼帘低垂,双唇微抿,正专心于掌心一本《长生殿》。
韩信倚在身边的书架上,望着近处赵云专注的侧脸出神,眼里是道不尽的光彩,两人近得韩信能嗅到赵云衣上淡淡的茶香,清幽苦涩而勾人心魂。

待两人一同迈出藏书馆,天边已染上了紫红的光晕,火红的夕阳卧在云霞里。
赵云说要去柒口巷巷尾的一家点心铺取些订好的茶点,又说他知道一条近道可以早去早回。韩信点点头,跟着赵云进了条偏僻的小路。
巷子内静的出奇,偶尔有野猫尖利的叫声从巷子深处传来,即刻便隐没在死寂里。韩信打量着这条安静的小巷,没来由地皱紧了眉头。
韩信倏地觉见呼吸一窒,不假思索便抬手扯住了赵云纤细的手腕将其甩到了左墙上。
赵云猛磕在砖石墙上疼得双眼紧闭闷哼一声,迷蒙间隐约觉察到与自己同行的男子迅捷地欺身压了上来。
一声枪响划破巷子中的寂静,赵云随即听见半倚在自己怀中的男子低哼一声。赵云抬手轻触韩信蜷缩着的脊背,指尖便沾满了温热粘稠的猩红。
赵云四下瞥了几眼,扶住身子虚软的韩信躲进了一个暗角。“…和你没关系,他,冲我来的。”韩信觉得身子滚烫仿佛进了火炉,嗓子沙哑嘴唇几经开合才低声吐出了几个字。虚圈着自己的男子微微点头以示答复,接着抬手捂上了自己的双唇。
那枪手在巷子内巡视了几圈,终是没能寻见他们两人。待那沉重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耳畔,赵云才背起意识模糊的韩信出了小巷。

韩信睁眼便望见赵云坐在桌子那头向茶碗里缓缓注水,四下环视自己已在赵云的店里。
“那人为什么要杀你?”赵云眼神迷离,便是问话也未曾看韩信一眼。
“父辈欠了债,父亲死了他们便管我要。我一个穷学生还不起钱,他们便要杀我。父析子荷?不就这么回事。”韩信抬手一抚发现后背那处枪伤早已被缠好了发白的绷带,医疗箱搁在赵云的椅边。
赵云并未答话,只是静静地望着杯中起伏的茶叶出神。
两人一阵沉默。
“这世上不是什么人都能护你周全的。”赵云突兀地轻语一句,不知是说给谁听。
窗外家家灯火通明,隔壁有黄梅戏的唱腔悠悠地传进来。
“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

韩信出了店门,径直走了与祈合巷相反的一条道。
绕了几个弯子,便进了全城最繁华的北城胡同。身周叫卖声络绎不绝,挂起的红灯流光溢彩。这儿一向是有名的夜市,天色昏暗之时,这条胡同才真正醒来,成为那些小贩商贾的乐园。
韩信进了胡同深处,停在一扇朱红漆门前,抬手敲了几响,屋内便有人来应门。
那人见了韩信先是一愣,再抬眼便笑将开来,眉眼满是喜色:“稀客啊?”
“少爷”,孙军最负盛名的老牌特工之一,曾是刚进特工部的韩信的导师,日后他在任务中被炮弹伤了腿而退役,韩信才被移交给自己现在的老师。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这人金盆洗手后便在北城胡同买了间不大的小院,乐得清闲。
那人招呼韩信进了屋,桌边的烟头还徐徐吐着烟雾,两把靠背椅并排倚在墙边,韩信落座于其中一把。
“几个时辰前我遇到来暗杀我的枪手了,我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当时若不是有人在场搭救了我,我的命可能已经断送在那人手里了。这几天祈合巷怕是回不成了,柳湖巷那边更不用说,我思来想去也只得来你这里挨过几日。”韩信言罢,眼神对上那人的双眼。
“这倒没什么,你自己近来多小心些便是。”那人一手托着腮,一手轻敲着桌面,“不过你说你遇到枪手时有个人在你身边?”
韩信点点头,开口道:“那人是我一个朋友,信得过。他是个普通的小店老板,所以我才认为那枪手必是冲我来的。”
那人微眯双眼,眼里有光一闪即逝。
“那么…近来周军的军火据点有头绪了吗?不端掉那里若是开了战我们岂不是要任人鱼肉。”那人歪了歪头,话锋一转问起了近来孙军特工部的工作进度。
桌那端的男子沉默了半晌,伸手从桌沿的烟盒里抽了支烟,火星一闪,发白的烟雾弥漫开来。
不时有人群的笑闹声传进来,砸在地板上被吞没在黑暗里。
“走一步看一步吧。”韩信吐一口烟圈,如是说道。

清晨雾气未散,数种物事皆蒙上了些许朦胧的影子。韩信拎着皮包去学堂时,一眼便望见柒口巷巷尾那家点心铺。韩信想起昨日赵云说要来这里取些茶点,便推开了那扇雕花木门。
“没有,赵先生从来没有订过点心。”裹在大袄袍里的老板架着一副铜框镜,短粗的手指翻动着一本纸页泛黄的账本,摇了摇头。
韩信紧皱着眉,音量提高了些继续问道:“他真未订过茶点?”那矮胖老板仍是不住地摇着头。
柒口巷再无别家点心铺,店铺老板也定不会骗人。
昨日是赵云说要取订的点心他才决定跟他去一遭柒口巷,也是赵云提出要抄近道,之后他们便在那小巷里遇到了枪手,还有赵云带他躲开那枪手时灵活的身手与极高的反侦察素养,以及赵云在店里出神的模样。
正有人推门进了铺子,门口高悬的铜铃脆响一声像极了那个雨丝倾盆的傍晚他进赵云的店时的声响。
此后韩信再未去过赵云的店。

【五】
进屋时被四散开来的烟雾呛得干咳了几声,抬眼便看见红发的青年半倚在窗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烟身,坠下的烟灰落进黑暗里,缓缓吐气烟雾从唇齿间悠悠升起。窗外霁月清风,微风托着海棠香撩起这人殷红的发丝。
“上头下来任务了。”那人说着递了份手感厚重的文件给窗边的男子。
他喉间传出一声低沉的“嗯”,算是应允。韩信一手接下递来的文件,一手捻碎了仍冒着火星的烟头,手一扬那烟头便在漆黑的夜里划出一道曲线,落进寂静的黑暗里。
上头要求他们刺杀周军头领。
“周军头领明日正午会在青鲤楼大摆筵席宴请周府众军官,我们就在那里埋伏。”那人舔了舔下唇,说道。
要他们几个特工刺杀周军头领,虽说孙军特工部均是以一当十的精锐,但仅凭这三十个特工便妄图刺杀被卫兵重重防护的周军头领,即便是再经验丰富的老牌特工也说不准这是不是直接送死。
韩信把那份文件随手撂在桌边,又从自己平日装课本的皮包夹层翻出了两张整洁干净的纸页。
似乎是琴谱,干净的音符被整齐地誊写在洁白的纸页上。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韩信低声开口,轻柔沙哑如故人倾诉,正是那曲冠绝天下的凤求凰。
韩信缓缓抚了抚那两张琴谱,顷刻忽地抬手一扬,轻薄的纸页被那萦绕着海棠香的清风托着,徐徐融进月光的银白里。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韩信微微侧着头,好像是在哭。

喧闹声从楼下传上来,灯红酒绿间模糊了人影,美酒佳肴流水般送上,高悬的水晶灯花开般旋转,晃得人睁不开眼。
韩信纤细而有力的手指虚圈在衣袋里上了膛的FN M1910上,抿紧双唇冷眼望着楼下达官贵人们寻欢作乐。
坐在桌对面的男子向韩信比了个手势,韩信微微颔首应了一声。
一声枪响在笑闹的人群中仍显得突兀无比,把喧闹的空气生生划开一道口子。
二楼半倚着雕花红漆柱的赤发男子眼神冷厉生寒,微微冒着烟雾的枪口直指着正捂着左肩胛连连呻吟的周军头领。
有妇人凄厉尖叫一声,静了片刻的人群随即炸开锅来。一时间卫兵们的军靴磕在大理石板上的脆响,富人们慌乱逃窜的叫喊声,步枪子弹上膛的声响在楼中交织回荡。
楼上孙军的特工早已等候多时,数颗子弹迸出,在周军卫兵身上炸开血花来。
青鲤楼的老板与店小二等人早已被遣散,这栋楼被孙军包了场,硬生生成为了孙周两军火并的战场。
韩信一个翻滚避开狙击手密集的炮火,倚住一张躺倒的黄花梨木桌抬枪瞄住了正捂着左肩蹒跚逃窜的周军头领。
韩信正欲扣下扳机时,一个人影忽地窜入他的准星。
是赵云。
韩信一瞬间愣了神,原先冰封的双眸竟刹那间融开来,汇成一池荡漾的秋波。
再回过神左肩胛便是钻心生疼,晃神间看见楼下赵云笔直地立着,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他,冒出些未散尽的硝烟来。
韩信吃力地撑起身子,咬紧牙关举枪想再给那将要出了酒楼的周军头领补上一枪。
可韩信眼眶一阵模糊,眼皮发沉,撑了片刻终是跌进无声的黑暗。

【六】
刚见光的双眼被透过窗洒进来的阳光刺得眉心生疼,按压片刻后有了些许好转。环视四周片刻发觉自己正横卧在张不大的床上,身周窗明几净,微风捧着些海棠香撩拨着韩信颊边的发丝。
平日总是眉心紧皱的老师此刻满眼都是喜色,他柔和地诉说着,说孙军获得了周军军火据点的情报,一举端掉了军火据点,几日前已正式兼并周军。

韩信穿过几条胡同,朝柳湖巷迈去。沿路有女学生浅笑着穿梭街道,身周清幽的海棠香伴着裙角一同飞扬起来。
韩信轻抚上那扇红漆剥落的铁门,稍稍用劲推了开来。门内依旧是那不大的小院,曾经的孙军特工部的战略据点,几个月以来他一直当作家的地方,如今已是杂草丛生,一片死寂。
孙军特工部伴随着孙周两军战争的结束瓦解了,曾经共事的战友大多被埋葬在了炮火硝烟之下,余留的不过堪堪几人,都同韩信一般,该念书念书,该工作工作,不再和特工有一点交集。
韩信依稀记得那天在青鲤楼,赵云的枪口明明直直瞄准了自己的左胸腔,却在开枪前微微偏了方向。韩信对这无谓的仁慈嗤之以鼻,本就各为其主,必定是背道而驰,战场相见又何必纠结于儿女情长。
推开屋门,韩信便被浮起的尘埃呛得干咳几声,抬手驱散烟尘才勉强露出了屋内器具些许模糊的影。
几步上前落座于桌边一把太师椅,一抬眼便瞧见桌上一本孙军历代特工名册。与室内其他落满尘土的家具不同,这名册虽纸页透出些岁月的枯黄来,可封面却是一尘不染,想必是不久前才搁到这儿的。
韩信随手一翻,当即一惊,张口结舌。
赵云,孙军特工部08号特工,潜伏周军特工部五年有余。策划青鲤楼暗杀,以此获得周军头领信任,取得周军军火据点情报,致使孙军大胜周军。现已确认死亡。
纸页虽泛着枯黄,可关于青鲤楼的几句却是近来才写上去的,墨迹仍未干透,温热地晕染开来。
韩信忽地想起,那晚他夜入周府,未曾寻见信件却嗅到几丝若有若无的茶香。
他记起同赵云一起遇到那枪手之后,后几日并未有人再来暗杀自己,这般想来,自己那时身份定还未暴露。
那枪手便是来暗杀赵云的。
日后那家点心铺露出的破绽,应当也是赵云有心为之,让自己理所当然地怀疑他,之后离他而去。
“这世上不是什么人都能护你周全的。”赵云那时曾轻声呢喃这一句,自己原先未曾在意,如今想来,这是赵云给予自己的最后的箴言。
不是什么人都能护你周全的。是说给韩信,又似是在告诫自己。
那个人不动声色地利用那场暗杀设了一个局,把韩信蒙在鼓里,一掌推开他,自己孤身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忍受着所有的屈辱与误解,独自拼杀在硝烟弥漫的战场。
韩信一直以为赵云对他最大的仁慈是当初在青鲤楼的那一枪没有贯穿他的心脏,如今他才知道,最大的仁慈,是赵云允了自己留在他身边。
“呵。”半晌,韩信低笑一声,不知在笑谁。
窗外灯火明灭,有熟悉的调子传进来,在空旷的屋里回响,婉转悠扬。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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